桑北的周身燃烧起熊熊火焰,其实那火焰,既是火,也是剑,以肉身为壶,气血为茶,烹煮于天地之间,咕嘟咕嘟作响。
生死关头,慕容以鲜血祭道,以道煮茶,飨月,月光如水,清洗长空。
“赤焰峰,杨柳坞?有意思,不过,要挡住我的斩伐还不能够!”
伐木声声,越来越快。
伤口迸裂,鲜血泉涌。
笼罩周身的火焰越烧越旺。
“饮鸩止渴,苟延残喘,作为祭品,也还不错!”
斧头飞落,自长空斩下,木屑纷飞。
诡异的是,便连天空中那一弯月牙也变得愈清瘦,仿佛也被那一道道斩落的斧光,一点点削去了形容。
慕容形销骨立,看去已至山穷水尽的地步。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我只乐一壶茶,茶尽,人亡,只不过,即便你再强,那最后一击,也是玉石俱焚!”
月牙愈消瘦,纤细如弓。
呼的一声,裹挟风雷。
慕容寻声望去,就见那枯瘦青年手中已握着一把残缺的斧头,犹如张开的狼口,咬了出去。
斧头牵动天地,也牵动了自身血脉,落下的一刻,并非斩向敌人,而是斩向自身。
欲伐天,先伐身。
渐欲枯竭的血运犹如潮汐上涌,慕容忍不住出一声长啸,他竟然无法控制自身的血运,强势注入那一口茶壶中,汩汩翻滚。
“大荒巫道?不错,不错,这却是意外之喜,今日我却要会会,势必要弄出个结果!”
伐木汉子眸中浮现兴奋之色,斧头斩落,如臂使指,精细入微。
桑北一斧一斧,斩入肉身,鲜血涌出,早已被火焰舔舐干净,水火既济之态,为他提供了强大的疗伤助力,使得他可以全身心的展开传自巫常的屠天斧法,凌迟肉身。
说是凌迟肉身也没有错。
其实是在凌迟那棵星魔古桑。
斩掉的是陈腐和瑕疵,斩开的是羁绊和枷锁,同一时刻,鲜血化火,烹煮肉身,为这棵古桑提供了无尽滋养。
伐木丁丁,铿锵回应。
茶声汩汩,烹煮天地。
两种道境此刻不仅毫不违和,反而相得益彰。
原本是那汉子在故意加快砍伐节奏,借以扰乱对方,随着双方交锋不断深入,不知不觉中,汉子斩伐的节奏渐渐慢了下来。
砍伐声融入烹煮之声,在虚空中远远回荡。
月落星沉,黑夜在悄然中,一点点褪去外衣,晨曦之光点亮了天边。
此刻,慕容面前的炉中火已然熄灭。
他是个讲究的人,早将破损的衣物换去,恢复了往常飘飘然的风姿。
岂知他昨夜已然在生死边缘,走了数个来回。
放眼望去,就见那枯瘦青年仿佛无事一般,静静盘坐在那里。
那只山猫正匍匐在一隅,啃食着不知从哪里捕获来的一头猎物。
日头渐高,烟雾散去,大地之上一片光明。
就见那汉子依旧在不停砍伐,不舍昼夜,口中哼着自得其乐的歌声。
只不过对方的砍伐已然毫无攻击性,看去正如普通的樵夫劳作,一斧一斧,融入汗水,浸透着风霜。
桑北站起身来,拍拍那头山猫的脑袋,道:“去吧,去属于你的世界,追逐你该追逐的东西去吧!”
山猫呜咽数声,不停摩挲着桑北的腿脚,似乎颇为不舍,最后咆哮一声,于几个纵跃之中,消失不见了。
桑北犹如闲云野鹤,在山林间盘桓。
伐木汉子远远看了看桑北的背影,叹息道:“这片伐界不知葬送了天下几多英雄,要想征服,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