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轻步履声,大厅屏风之后,左右鱼贯走出数人。为一人,黑袍虬髯,浓眉环眼,背插钢鞭,这人正是出名的独脚大盗塞上玄坛邬天保。第二人,绿袍黄面,塌鼻高颧,身系长剑,这人即是称霸长江下游的奇门一剑郝正年。
第三人,是一葛布老叟,剑眉虎目,垂鼻方口,花白胡须,飘散胸前,手捏一柄铁拐,看来威武至极,此人正是震惊全蜀的铁拐震北川。第四人,是一中年道姑,柳叶眉,桃花眼,一身淡黄道装,轻持拂尘,狐媚撩人,正是武林尤物三妙仙姑纪翠莲。
四人身后,陆续走出十数人,有僧有道,俱是身着劲装,手持兵器,面罩杀气的武林人物。先前四人,分立大厅两侧。后随几人,俱站大厅阶前。顿时,人人面带肃容,转身侍立,全场寂静无声,落叶可闻。又是一声震撼夜空的巨钟大响。紧接着,大厅正中的屏风,骤然大开。
卫天麟看了这番威风气象,不禁呆了,手中的折扇也不摇了。他举目向里看去,屏风之后,是一道长廊,直通后庄。廊上,悬满了精致宫灯,照耀如同白昼。地上,铺满了地毡,直达后院二厅。蓦地,四个如花侍女,手持宫灯,丫髻分挽,衣裙飘飘,步履跚跚而来。
一个意念,闪电掠过天麟的心头——庄主来了。他想,根据这些人的年龄,庄主必是一个武功高绝,年已近百的白胡子老头。心念未毕,一片彩衣之中,拥着一人,跟在四个持灯侍女之后,向着大厅走来。定晴细看,心头又是一震,中间一人,竟是一个中年书生。
中年书生面如满月,长眉入鬓,一双星目,朗朗有神,身穿淡青儒服,头束浅黄儒巾,丰神如玉,儒雅至极。身后,紧跟两个年约二十八九的妇人。一着淡紫衣裙,雍容清丽。一着艳红劲装,并罩同色大披风,面目姣好,媚眼横生。
再向后看,卫天麟顿时吓了一跳,身不由主向着身后阶前一排花树中隐去。因为,两个妇人之后,正是他一直怀念的黄衣女孩和小翠,以及另三个侍女。的确,黄衣女孩变了,两年不见,竟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尤其,那双晶莹大眼晴,宛如秋水,清澈明亮。
这时,中年书生已端坐厅中唯一特大的椅子上,两个妇人,分坐两则,黄衣少女立在身着淡紫妇人的椅后。卫天麟想:这位雍容清丽的妇人,一定是黄衣少女的母亲。中年书生坐在大椅上,神情冷漠,双目电射,一扫全场之后,面上顿时罩上一层煞气。卫天麟心中—动,在这一瞬间,觉得这中年书生似在什么地方见过,显得有些熟悉。卫天麟苦苦地想,他只是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中年书生。
一阵凉风吹来,带来丝丝凉意。卫天麟本能地看了看天空,乌云更低了。他无心注意这些,他的视线依旧在厅上中年书生的英挺面孔上,闪来闪去。由于距离稍远,风吹灯动,他不能极快地断定这中年书生是谁。于是,他竭力在他脑海的记忆里去翻找,突然,卫天麟的全身一战,身形疾向花树下面隐去。他想起来了,他是洞壁上所绘的恶人。
中年书生扫视全场之后,又冷冷地望了一眼左侧房面上正在兀自喝酒吃肉的蓬头丐、秃头僧一眼,然后,对驼背猿沉声说:“孟掌院,武林二杰久未莅庄,今夜前来,为何未请两位入厅就坐?”
驼背猿强忍胸中怒气,躬身说:“启禀神君,二杰来时,卑职曾请两位入厅,但……”
中年书生未待驼背猿说完,一摆手,说:“武林二杰一生游戏人间,一向不拘小节,只要你请过两位,他们自不会怪你。”
说着一顿,又望了院中面罩薄纱的蓉姑娘一眼,又问:“这位姑娘,你可曾问出她的来历,和夜半入庄何事?”
驼背猿知道庄主的话意,是指为何还没将白少女擒住。于是,心里一动,躬身说:“卑职出来,见地院督巡——西岳双星正与这位姑娘交手,卑职见这位姑娘手持伏魔宝剑,想是师太传人,因此……”
中年书生一听“师太传人”
四字,微一挥手,双目冷电一闪而逝。
驼背猿一见,倏然住口,微一躬身,缓步走至三妙仙姑身边,垂手而立。中年书生面色一霁,对着院中的蓉姑娘,微一颔,笑着说:“高某东海神君,迁入中原,隐居于此已近二十年。久闻师太武功盖世,凡入圣,向往已久,奈高某无缘得睹师太法颜。”
说着一顿,又望了蓉姑娘背后晶莹亮的剑柄一眼,又说:“姑娘夤夜入庄,必有要事见告,现在即刻后厅设筵,为姑娘接风,并请武林二杰两位老英雄作陪。”
说着,转身对背后黄衣少女,说:“娟儿,代为父请姑娘入厅。”
黄衣少女粉颊微红,轻声应是,缓步向厅外走来。
蓉姑娘心中一阵犹豫,她不知是否应该进去,硬走,已不可能,进去,又怕东海神君不怀好意。轻轻游目向左看去,芳心不禁吓了一跳,卫天麟呢?在场之人由于庄主的突然来厅,也俱都忽略了这个一直立在一侧的少年人。
突然,左厢房上出一阵哈哈大笑,接着,二杰飘身而下。蓬头丐一敛笑声,大酒葫芦向背后一挂,急上一步说:“姑娘,进去吧,我们两个老不死的,今天要沾你的光,大吃神君一顿丰食美酒,也好喂喂肚里的馋虫。”
说着,又是哈哈一笑,怪眼不断暗示姑娘放心,大胆进去,一切有我。
这时,黄衣少女已姗姗来至蓉姑娘身前,裣衽一礼,亲切地说:“姊姊,小妹高兰娟,谨代家父,请姊姊进厅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