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少亭一听眼光一暗,许久后方才开口:“恩公,蒙你相救,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只是我现已生无可恋,只想一死了之。”
白衣男子却未接口只是看住不言,少亭只得将事情一一道来,说完现似乎这段时间已然痛麻木,现竟无心痛之感,只是心中茫然一片。
白衣男子还是未再接口,二人沉默许久,便即离去。数日后,俞少亭伤势已痊愈随白衣男子行出屋外,一见竟是深山里一间木屋,二人缓步行于林间,白衣男子开口言道:“人生来目的便是要活着,为他人而活,更是为自己而活,失去自我的人也就再无活下去的理由,人之死或死于争斗,或死于意外,或自然生老病死,一个人要活下去,本就甚为艰难,而最艰难者在于心在于意,你娘亲将你生下来抚养成人,便是去世时也盼着你将来能娶妻生子,你现要寻死本为不孝,我观你确为一个孝子,为何你却做出如此不孝之事。”
俞少亭听言本已一潭死水的心境又起波澜,一时间竟无话可说,白衣男子轻笑一声又道:“非是你之过,而是天意弄人,你至今并未能找到自我,一直便是为他人而活,这几日相谈,我观你聪慧过人,但你天生便不喜文,所谓穷文富武,想要所有出路也只能如此,便是屈了你心意,是以名落孙山。”
顿了一顿又看了看俞少亭心中似有所想又言道:“你与圣门林心瑶相处百日,却为其所震,也是曲了本心,一味退让,是以此女离你而去,但也非你之过,你生来便是一穷书生,无财无势,面对武功身份高高再上的圣门弟子,心气如何能强硬起来。
为人者先炼其心,你平生并无宏愿,也无所追求,是以你所遇二次大挫,便一心求死。如今我却有一言劝你,你母过世乃生老病死,非人力可为,而你所爱女子也并非你的全部,好男儿志在四方,怎可陷于儿女情长,眼下你死意虽去,但人却死气沉沉,非是我口言两句所能解决,其后便只能看你自身造化,任心而为之”
二人行走许久,俞少亭似有所悟言道:“恩公,现我便想下山而去,我知恩公不喜与人多做交谈,如今为了我却多费了许多口舌,不敢再行打扰。”
白衣男子点点头未再言,俞少亭便向山下行去。
白衣男子望着俞少亭背影许久,又叹了口气,心中想到:“此子面似羸弱,实则心志颇坚,骨子里却甚为高傲,只是生在下位,方不能显现,现身怀奇功,如若踏足江湖,勤于修武,日后定将震动武林,只是为正为邪却还难言。”
想到此处不禁一呆,轻声言道:“我却也迂腐了,正邪如何能正真分个清楚。”
顿了一顿想起圣门喃喃念道:“圣门,林心瑶。”
脑子不由现出一个女子身影。
正值夜间,鹿镇以东数里外的官道上,行着一个年轻男子,此男子脸色灰死,身后背着一酒坛,正是惊逢巨变的俞少亭。先前下山而去,虽消去死意,但也不知要行往何处,却要做些什么,虽经白衣男子劝导,但此时心中已无悲无喜,似是一座行尸走肉,茫然间不觉寻起鹿镇的方向,想到与心瑶共处的宅子,自己的许多物件却还留在里面,往事如烟,想了许久,想到留在宅子里的血神链心中又生出触动。
行走间,忽想起旁边林中深处与心瑶有过欢好的河边,心中一动便行入林中,来到河边,依然是青山碧水,一轮圆月高挂于山头,将河面照的银光一片,此景却也分外迷人,便立于河前,夜间寂静,林中偶尔传来鸟声,忽然远处隐约传来一阵琴声,不知何人对此美景抚琴,便沿着河边向琴声处而去。
行了片刻已出草地,前面乃是一片甚为茂密的树林颇是难行,便沿河边缓缓而行,琴声渐高,出了树林却是一片竹林,此景甚美,不禁心情略好,转了几转河边一处颇为空旷,三面被竹林围住,一条人影正坐于河边草地之上。
远处一观,乃一女子坐于草地之上,正在抚琴,琴声动人,便走上前去,只见一黄衣女子正眼望前方美景素手抚琴,那女子望了过来,略微打量一眼却又转头不再看,俞少亭一望之下只觉此女气质极是不凡,高雅淡然却并不冰冷,似透出一股高贵之气,竟比之心瑶更甚一筹,又听了片刻琴声,其声优美却又透出一股平静之意,心中不禁感到一阵平和,甚为舒服,自心瑶离去至今却再未有如此心态,便在女子略远处坐了下来。
俞少亭望着眼前美景,静心听着琴声,心境竟越平静,脑中涌起往事,自小到大,如历历在目,直到娘亲远逝,不禁取出酒坛饮了起来,许久之后琴声忽停了,俞少亭转头望去,见黄衣女子将琴置于地上行了过来,在略靠近之处坐了下来,打量片刻少亭,忽伸出一只玉手,眼中望向酒坛。
俞少亭心中一动,已知其意,便轻轻将酒坛抛了过去,那女子将酒坛举高倒下,一条细细白线落入小口之中,只见其头仰起,颈部扬起一条优美的弧线,美妙无比,那女子饮了几口便又将酒坛掷回,一双美目却又在打量少亭。
少亭接回酒坛便也回望过去,先前并未细看,此时靠近一观,见此女容貌极美,比之心瑶竟还要略美上几分,其神情比先前又多了几分娇美懒散,如此面容气质,俞少亭一颗本已死去的心也不禁被其微微触动。
两人相互打量片刻,黄衣女子便转头又去欣赏美景,此后也不时伸出玉手,二人互饮,那女子不言,少亭却也不想开口去破坏此气氛。只是那女子之后却并未多看过来,少亭却不时望过去,心中不禁叹道:此女神情气质已是完美。黄衣女子又一次饮完酒,放下酒坛,望去前方的眼神却变了。
俞少亭见了心中微惊,那眼神乃是高高在上俯看而下之意,似是将天下英雄视作无物,俞少亭平生只在白衣男子眼中见过,却竟还未有如此强烈,白衣男子却也不避言,曾言过现今武林还未寻得可一战之人,当真气盖天下。
那女子眼中神色一闪即逝,又变得洒脱无比,二人相坐无言,似已融入这银白的一片美景之中。
俞少亭睁开双眼的时候,晨间的阳光正照在身上,暖暖的舒服无比,想起昨夜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四下一望,黄衣女子已不见踪影。便立起身来,站于河边许久,回想起昨晚之事,琴声似还绕在耳边,心境愈加平和,想到这世上实还有许多美好之事,原先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
此后便回鹿镇小宅住下,有时想起那黄衣女子,便不时来此竹林,希望再见佳人,不觉过去一月,却再未见到那女子,这一日又来到竹林之内,静立片刻,在河边踱步而行,此一月后比之刚下山时心态已是大为好转,望着不远处的青山心中一动便缓步行去。
一路景色迷人,偏此地又极是偏僻甚少有人前来,不觉已行至山下,便停下脚步,欣赏起眼前青山,此山一侧被水环绕,山上遍是树木,一眼望去,此景甚是不凡,正细细打量此山,忽见山腰突出的一块石头上似有一人影,便运足内力极目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