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住嘴角微扬,白衣青年的视线越过韩雪色肩头,落于远方一抹忽现忽隐的黑影。
“你要更小心一点,那小子追踪的本领不坏,走起路来猫儿也似,非是好相与的。”
应风色揪他闪入墙后,余光监视着来人走近——束在脑后的马尾梢微卷,阳光下泛着暗红,他有张很难说是稚气未脱或少年老成的面孔,也可能兼而有之。轮廓深邃,肩宽腰窄,手脚颀长;五官虽不像,却予人“还未长开的韩雪色”
之感,应是鲜明的毛族特征所致。
“你们飞雨峰是收毛族有瘾了还是怎的,给你找了个小一号的替身?”
韩雪色才现行踪暴露,大气没敢喘上一口,好不容易等那打草拨树的少年转往他处,才苦笑道:“就我意图逃走的那年,莫师弟才上的飞雨峰,说不定哪天我出了什么事,山上便以他代之,反正使节团来的都是些不相干的人,也认不出孰是孰非。他待我还不坏,龙方师兄他们一脾气,他肯定能先找到我;若飞雨峰那厢不急,往往能拖上大半天。”
这与应风色的观察不谋而合。毛族混血的“莫师弟”
身手敏捷,神出鬼没,他若有心要跟,韩雪色有大把的机会露馅,每回总靠应风色临机应变,才堪堪将其甩脱,另谋安全之处传功授艺。
这回他竟能找到附近来,如非巧合,代表少年聪明到现应风色选址的惯性,越找越近。这让应风色不由得在意起来。
“他是哪位长老门下?”
“毛族血裔,比开枝散叶的弟子还不如,岂能登堂入室?”
韩雪色笑道:“但莫师弟上山时得蒙大长老赐名,地位还是比我高些。龙方师兄他们是不敢欺侮他的,也有说他手下极硬,闹僵了曾将对手打成重伤,不过都是传言,问他也不置可否,同哑巴差不了多少。”
应风色一凛。
飞雨峰大长老“匣剑天魔”
独无年,是目前奇宫资历最深的紫鳞绶长老,虽于通天壁惨变中自断一臂,从此闭关隐居,不再参与合议,威信仍在;顾春色、运古色就是在他的授意之下,以鳌跃门、绝蜃岭两脉记名的形式纳入飞雨峰辖下,补强了新生代的战力,在诸脉无不受到开枝散叶稀释战力的普遍窘境中,依然维持住飞雨峰的领先优势,也让不满已久的六姓宗族略感安慰,又过了几年不吵不闹的安生日子。
徒纳兰异色死后,次徒唐奇色颓废多年,近日失踪山上也不加闻问,可见影薄。独无年此后更无传人,少年如获长老赐名,资质绝不在顾运二人之下,是毛族血脉作梗,饶以独无年的地位,也无法突破宗族藩篱,栽培毛族杂种成材,只能扔在角落生灰尘。
按“异奇瑰殊”
的排行,这莫师弟要不叫瑰色,便是叫殊色了吧?赶明儿让福伯去打听打听,在混血少年摸清韩雪色的老底之前,捋一捋是何来路。
赶早不赶晚,诸事安排停当,应风色便即下山,与叶藏柯在约定处碰面,交换彼此手里的情报。
叶藏柯隐去雷景玄未提,只说马长声疑为刀鬼,以及两湖大营丢失饷银十万两之事。
他与五爷分手后,雷景玄既担下盯梢执夷府尹衙门的差使,叶藏柯索性顺着铁鹞庄的线索摸回去,查了镇海镖局湖阴、湖阳等九大支局总座,人称“万里衔刀”
的洛乘天暴毙一案——他原以为霍铁衫与乔归泉,洛乘天之死纵有蹊跷,也是连云社该追究,与己无关。如今霍铁衫与马长声串到了一块儿,马、洛二人又是大清河派的同门,洛乘天死于此际,且尸骨匆匆火化,不合湖阴湖阳的土葬或水葬习俗,个中因由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潜入旧洛邸搜查,果在后院现不易窥见的打斗痕迹,双方均是使刀,其中一方的斫痕既深且宽,近于厚背鬼头刀,与洛乘天所用的掣海龙刀特征相契;另一方使的是双刀,刀痕一深一浅,恐怕是长柄朴刀与单刀混用。两人刀路相近,仅有兵刃上的不同,同门相斗的可能性大增。
“降界的‘刀鬼’确实是使双刀,但其中并无长柄朴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