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充满地气的环境——如足以构筑术法通道之处——置身符阵之后,便形同隐身。
这幅符阵的“的”
——也就是有效范围——看来就是两个人并肩的程度,只对前方作用;之所以要贴近岩壁,大概是突出得过分了,观者还是觉得奇怪罢?韩雪色把牙箸交给少年时,现上头密密麻麻刻满符箓,竟是术法道具。
聂雨色接过往山壁一搠,箸尖所触,赫然亮起一人多高的圆形阵环,无论是符箓的数量或复杂度,连外行的韩雪色都能看出颇不及帕上所绘,遑论与牙箸相比。
牙箸如热刀切牛油般,毫不费力没入了阵环中心,一阵气流荡漾后,阵环、牙箸俱都消失不见。
聂雨色冲他勾了勾食指。
“走咧,瞧瞧他们弄他妈什么玄虚。”
两人躲在西侧甬道的出口附近,看龙方飓色和假应风色表演,讲到了魏无音身亡处。
从聂雨色满脸的不屑,便知魏长老肯定活得好好的,但独无年无从得知,挥开意欲搀扶的伏无光、单无邪等人,一拍石栏跃出,自三层环阶跃入广场,大步走向棺木;那一掌拍得栏顶石屑纷飞,可见心神激荡。
伏无光本担心他过于激动,见独无年平稳落地,步履轻盈,料想以大长老的修为,这几日虽大损真元,眼下瞧着没甚问题。
但径跃入场的举动势必扰乱秩序,大长老可以做,旁人却不行,与单无邪交换眼色,跟着步下阶梯,并末仿效独无年。
果然几名莽撞之徒凭栏迟疑起来,最终也快步拾级,规规矩矩走下,避免了众人脱序跃下的失控场面。
使用术法通道禁带金铁,独无年的铁臂拆在负荆居里,也有以身作则的意味,象征长老合议上只动唇舌,休动干戈。
右袖空荡荡地逆势扬起,独无年毫不在意,直奔棺木,龙方等人皆自动退开,躬身相迎。
独无年在止步的同时一掌摔出,钉了棺钉的棺盖如浮置的瓦片般飞起,半分凝滞也无,轻盈得像张纸头;直到轰然撞壁,坠地无甚缺损,众人才想起是坚硬如铁的乌檀木,大长老落掌处碎得不成模样,是棺盖唯一受损的地方,不禁咋舌:“好骇人的掌力!”
几个奔近的被这势头所慑,或慢或停,识相地不敢再上前去。
棺中之人长披面,青髭紊乱,颀长的身形和不修边幅的模样,确是魏无音一贯予人的印象,肌肤灰败浑无光泽,不似新死,但棺中并无臭气传出,这点又符合“今晨仙去”
的说法。
魏无音之死牵连重大,如同他长年留滞封邑不归,便足以牵制诸脉,光是他还活着、还能支持奇宫,就让外头许多有心人莫敢造次。
几时丧、如何丧,都可能有截然不同的结果,应风色谨慎隐藏死讯,以这种形式通报山上,毋宁是正确的处置,甚至运回燕无楼之尸,也是意在掩饰,以免走漏风声。
独无年一下无法确定,棺中之人究竟是不是魏无音,只觉既熟悉又陌生。
他们太久没坐下来喝杯茶酒了,但印象里两人也没有这样的交情,如今追悔已迟。
额垂落的无字辈紫绶席扶棺走近,突然瞪大了眼睛。
棺中之人并不是魏无音,但这张脸带给初老汉子的震撼,绝不在魏无音之下——异色。
他那死去多年的徒纳兰异色,此际正安详地躺在棺中,且非是昔日的少年模样,而是拉长了脸颔轮廓、长出充满男人味的如戟青髭,彻底消去半熟的气息,完完整整度过了十年的样子,仿佛末死于通天壁,不是那个无有全尸的悲惨结局。
(为、为什么……怎么会……)独无年颤巍巍伸手,即使是心神悸动,他仍在将触及“尸身”
的面孔时,听见棺中之人胸膛里的鼓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