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衣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出得宫门,却见长孙郦的侍卫高枫立在马前等候。
原来,王猛不放心子衣安危,赶去告知长孙郦,尔后才收拾行装打马直出长安,长孙郦当即派侍卫高枫来宫门处接子衣。
高枫带着子衣进了万国馆驿,今日长孙郦已将其中的一间小院定下,作为众人的落脚之处。
既然昨日身份暴露,那么他们一行人再住在翠轩阁就不太合适,而且容易将秦王府的这个秘密据点也暴露出来。
子衣进了院子,却见长孙郦呆呆地坐在亭子里,神思恍惚,打招呼也不见他反应,心中甚是纳闷。
又不见方华的踪影,更加有些不安,急急开了房门寻君然,却见君然正稳稳当当地为红玉喂药,这才放下心来。
红玉喝了药,又昏昏沉沉躺下,君然为她盖好棉被,两人这才回了子衣屋内。
君然瞧子衣闯进门时一脸焦虑,头上也冒了汗,拿了帕子一面为她擦拭一面道:“出了何事?”
子衣脸一红,遮掩道:“没什么。”
君然要是知道自己因为没看见方华,就担心她出了什么事,一定要被君然笑话的。
憋了半天,子衣终忍不住问道:“方华呢?”
君然望了望子衣神色,心下立时了然,只含笑道:“她到秀宁公主府上去看望张霞,尚未归来。”
稍顷,又柔声轻轻道,“子衣且放宽心,君然会小心行事,和子衣一起平平安安的。”
子衣心中一热,握紧了君然的手,君然柔柔一笑,依进子衣怀里,欢喜地叹息着:“傻呆子。”
到了掌灯时分,红玉已然醒了来,神色比下午安定许多,正和君然在屋内叙话。
高枫送晚膳进来,被子衣叫住,问道:“长孙大人这是在院里做什么呢?”
高枫回道:“大人今日下午回来后就这般模样,小的也不知是为何。”
子衣奇道:“你家大人今日出去,可碰到什么特别的事了么?”
“大人与秦王妃一起去道观,路上有人惊了马,当时正碰上高丽使臣的队伍,大人躲避不及,被撞进队伍的一顶花轿里。”
“哦,花轿——”
子衣立时来了精神,声音也因兴奋而调高了些。
君然刚为她盛了碗汤面,就见某人脸上正贼兮兮地坏笑,就连那一双眼睛,都似乎放起了光,便放下了手中的碗勺。
“花轿里——可是有漂亮的姑娘?”
子衣兴奋地问道。
“小的不知。只长孙大人从轿中出来时就已经起了呆。”
“真的么?”
子衣笑得更开心了,好象那一头撞进花轿的是自己一样。
忽尔又感觉好像哪里不对,转眼见君然正侧了头,抿着嘴,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立时红了脸。
待高枫退出去,君然笑道:“年年为花痴,却不料今日竟有一个花痴。”
子衣忙道:“君然,我,我是……”
红玉瞧了瞧他两人模样,心中暗自叹息一声,自己是第一个遇到那人的,却与那人的缘分擦肩而过,只因自己早早选错了人,而今后,在自己的一生里,只怕再也没有像他两人这般恩爱嬉戏的机会了。
在福窝里的人儿啊,又有几个能知道,纵是两个人的拌嘴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无有缘分的人,连相聚都不可能,更惶论争长道短!
如今眼前这对相爱相惜的情侣,当真是羡煞旁人。
与张生恩断义绝之时,自己心里忽然轻松了许多,仿佛放下了一块石头,是否自己离开襄阳前,早就不再对那张生有什么希望和情义,已预感到会有今天的这一幕?
当日助他二人私奔时,自己是否已模糊地意识到,张生之对自己,与那人之对卓小姐,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或许,也只有在自己了断这份孽债后,才真正明白了自己的心。
自己在长安忍辱偷生,受着张生的种种虐待,却苦挨着日子强撑着活下来,只因为心里一直有一种期盼,在飘香楼重遇子衣的那一刻,自己终于明白,心里期盼的是什么了。
只是,那人虽果然如自己潜意识希望的那样,将自己从水火中救出,却是,永远也不可能与那人有情缘了。
那人,早已有了心爱的姑娘。
第二日,九月初九,骊山北麓。
子衣随着秦琼、程咬金坐在一帮中层官员当中,四下望了望,今日秋高气爽,乃是重阳之日,整个郦山北麓都被皇家御林军封了,李渊在这高山之巅大宴群臣。
子衣瞧着酒宴上的热闹景象,心里却十分地不安。
听说,今日还有周边几个国家的使臣来朝贡,古代皇帝身边有人专门写“起居注”
,记录皇帝每日的活动,自己来长安见到李渊,又参加了这样的朝廷酒宴,必会在历史上留下记录的,这是否已改变了历史呢?
会对后面的大唐盛世产生什么影响吗?
程咬金兴高采烈地四下搜罗美女,转眼见子衣在一旁默不作声,拍了子衣一把,道:“兄弟,高兴点,天策府的人可是很久没能出来参加这种宴会了。整个朝廷上下,谁不知道咱哥仨脾气对劲儿?就这么大摇大摆在一起吃喝,俺看倒比那躲躲闪闪的好!今儿个,咱们就开开心心地喝,管他娘的明天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