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那里本来十分为难,如今也终于松了口气,只张霞是不能留在军营里了,子衣便以府中人手不够为由,顺带将张霞要了去。
子衣又为王猛谋了个参将的空缺,留在了李靖军中,与一干南阳同乡共事,方华和张霞则随同子衣一家,以及罗老爷、房夫人、尚婉清、长孙郦等人同回洛阳。
在洛阳潇府门前,张霞瞧着子衣小心地扶了君然下马车,悄声对方华道:“我怎么觉得卓小姐比之前心事更重了呢?去江南前,瞧着人都好象已经把心事放下了,整个人似乎很轻松,如今怎么看着很不欢喜了呢?”
方华摇了摇头:“我也弄不懂,似乎是卓夫人不太满意这桩婚事。”
子衣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中。
从江南回洛阳,大约走了一个多月,如今当是公历四月了,据留守洛阳的长孙瑜所言,长安形势已是非常紧迫了。
自胡公公告老还乡之后,秦王府众多谋士因失去朝廷记录而被迫迁出秦王府待命,不久前,张尹二妃突然病重,太医诊脉后,断为中毒所致。
李渊大怒,怀疑是李世民所为,正在展开调查,但对秦王已是管束更严,怕是起了要将秦王削职为民的心,因此在突厥之事上也听不进李世民的劝告,只一味倾向和亲之策,抑或将都城迁离长安,重新立都于洛阳。
若真是如此,只怕秦王府的根基都要被整个连根拔起。
到了如此地步,玄武门之变必不远矣,只怕要过了这关口,才有可能辞官归隐,与君然畅游江湖。
一念及此,子衣重重叹息一声,心下不禁有些黯然。
今是乃是君然的生日,一早就为她置办好了礼物呢,只是,君然依旧不太欢喜,卓夫人还是那般让自己琢磨不定,她会阻拦自己与君然的婚事么?
若真的不能与君然结为夫妻,哪怕能相守也好,可是……
这些日子,君然面上的忧郁之色越来越重了。
先前君然不知晓自己身份时,虽面上带着一丝心事,却从未这般忧郁过。
她是不是也在担心,卓夫人不会同意自己与她的婚事,甚至禁止我两人在一起么?
这一路上,每当与君然独处时,尚未享受半刻与佳人的温存,卓夫人便不经意地出现将君然唤走,仿佛是顺便路过,却又仿佛是刻意让君然与自己保持距离,不愿我两人相处过于亲密。
若卓夫人果真不许自己与君然相守,那可如何是好?
子衣沉重地摇了摇头,却有一双柔荑环上她的脖颈,那带着淡淡清香的温香软玉依进怀中,只紧紧依偎着自己。
子衣低下头来,只见佳人不言不语地枕在怀中,望着自己的那双丽眼,含着淡淡的忧愁和焦虑。
子衣宽慰地一笑,轻轻吻了伊人的秀容,低低地道:“君然,子衣只要能与你终生相守,便已知足。”
君然轻摇榛,大颗大颗的清泪已溢出眼角,只抱紧了子衣:“傻呆子,君然好想子衣呢……我们永远都不要分离!”
两个人儿拥得更紧了,子衣轻轻吻去君然的清泪,只禁不住心口含着淡淡的伤痛,难道,我们真的不可以在一起么?
门外有人轻咳一声,相拥的两人禁不住同时一颤,子衣无奈地闭上眼睛,松开了拥着君然的手——卓夫人和夏婶儿已经进得门来。
君然轻轻拭了拭眼角,只是,她的另一只柔荑却依旧和子衣紧紧攥着,不愿离开那人少许。
卓夫人在塌上端坐下来,望着女儿略带桃红的眼帘,叹息一声,方道:“君儿,今日乃是你十八岁的生辰,还不去换身新衣来么?再过两个时辰,你春姨和秋姨都要过来了。”
君然侧了头,笑道:“母亲,君儿穿这身衣服就好。”
卓夫人忽地肃声道:“子衣,你跪下!”
子衣立时吃了一惊,手上被君然攥得更紧了,伊人咬了唇,含着泪花呼道:“母亲!”
“君儿不许插嘴!”
子衣慢慢从君然手中脱出,轻声安慰道:“莫担心。”
言罢毅然走向前去,轻甩袍角,正正跪下。
卓夫人又望了一眼女儿,方道:“子衣,你可知君儿为何到如今仍是待嫁而未嫁?”
子衣和君然都怔了一怔,夏婶儿暗暗抚了君然的肩,向她点头示意,君然心下立时欢喜起来。
子衣内里急得直冒冷汗,待嫁而未嫁?
遂望了望一旁的佳人,却见君然正柔柔地望着自己,灵台顿时一片空明,心境也恢复了平静,昂然道:“请恕子衣失礼,恳请夫人应允君然与子衣的婚事!”
卓夫人仔细看了看子衣,见这人正热忱而坦然地望着自己,遂缓缓道:“襄阳南阳一带,女子十三、四岁便已开始许婚,十五岁便已出嫁,最迟也不过十六岁,已是婚配太晚。若至十七仍未出嫁者,必要惹人耻笑。象君儿这般年过十七,却连人家都未定下的,乃是十分的少见。她之所以一直待字闺中,待嫁而未嫁,是想找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君然已是羞得满面红晕,卓夫人瞧了一眼女儿,依旧不疾不徐道:“老身之所以任着她千挑万拣,一直拖到如今仍未出嫁,也是想让她有个好归宿。襄阳城里来提亲的人,早就踏破了门槛,但那些个公子哥儿,不但君儿看不上,就是钱府和罗府千金也是不中意,是以,襄阳三美一个都未出阁。”
如今钱小姐已于数月前仓皇出嫁,前两日,我在街上看到她那相公,也是个不长进的,只怕将来钱小姐落个比罗小姐还不如的下场。
罗家小姐,虽说已污了身子,但心性开朗,人又好,家中又有财势,只要不再看错人,还愿再嫁,必定还是有好归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