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羡慕你啊,以后考什么大学,读什么专业,找什么工作,你爸全给你安排好了。哪儿像我呀。”
“大过年的,不许抱怨这些。当初不还是你叫着要自由!要独立!跑去读个汉语言文学,考工作又考不上,找工作又叫你去干直播,高不成低不就的。”
“你给姨说说,想不想来话剧团当编剧?开了春啊,我正想带个徒弟,免得退休了没人接班,你要想来,我就找人把这事儿定了。”
热热闹闹,坐在一桌,都在谈工作谈未来谈开春。
哦,这里就是他的家啊。
“嗯,实现了。”
独孤深笑容灿烂,头也不回的转身,再不去看别人的小叔。
他有自己的亲人。
独孤深抱着那本书,坐了过去,面对一桌丰盛的团圆宴,耳畔听着唠唠叨叨的闲聊,心里都是暖的。
然而,这般温暖的春节,敞开的大门,刮进来一阵寒风。
“谁啊,怎么走了不关门?”
“小深儿,关一下门!怪冷的。”
桌上的亲戚一人一句抱怨,指使独孤深去关门。
独孤深乖巧听话,下了桌走到大门旁。
刚才冷漠肃杀的周社已经不见了,却站着一位老人。
他头花白,穿着陈旧的蓝布外套,皮肤褶皱如树皮般枯槁,脸上皱纹尽是岁月折磨过的痕迹,一双眼睛藏在厚重的镜片背后,也挡不住慈祥的目光。
“外公!”
独孤深惊喜的呼唤他,要去请他进来。
“怎么这么晚才来。春节了,我们一起过年。”
李铭书握住了独孤深伸出来的手。
十三四岁的孩子,比他去世时八岁的李司净更年长一些,应当长得高高的,长得壮壮的,偏偏瘦弱得一塌糊涂,他苍老的手掌握着,也像握住易碎婴孩的小手般,令他怜惜。
李铭书终于走入了这场噩梦。
他平静的站在外面,远远看着迎渡徒劳的努力。
在属于孩子的梦魇里,数不清的亲戚,一句一句踏过孩童微不足道的尊严,只为了驯服一只幼兽,让孩子学会恐惧,学会服从。
这样的梦,迎渡没法反抗。
但李铭书可以。
独孤深领他进来,兴高采烈的翻开了手上的书,仿佛是当年依恋外公,要外公给他讲故事的小外孙。
“外公,我看到这里了,你在学堂读书的时候,老师就夸你聪明,特别喜欢你。我在想,外公你小的时候,是不是读书一点儿也不费劲,什么数学公式、语文课本,看一遍就能记下来!”
李铭书笑着看他,并没有回答他雀跃的询问。
而是伸出手,合上了那本书。
苍老的手指抹过书名,在迎渡什么都没看见的地方,重新出现了“李铭书”
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