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愿望?”
魂魄厉声戾气,有着野兽一般的蛮荒无礼,嘲笑他。
“我为什么要在乎他们的愿望?他们牺牲了这些女人,还要给他们奖赏,又是什么可笑的规矩!”
这样奇怪的质问,他也是第一次面对。
他沉默了许久。
毕竟,他确实是这么做的。
杀了他们,收取他们能够敬奉的最为尊贵的代价,再实现他们的愿望。
哪怕他们的愿望是长生不老、死而复生。
他也能让他们活着困在这座山里,做一个孤魂野鬼,反反复复历经日月斗转,时空交错,将污浊流进地心,滋养整座蓬勃的山。
永世不出。
他从没觉得这样不对。
毕竟他就是为了实现他们的愿望,才会成为司净。
这座山一代又一代司净,杀掉自己,杀掉他们,守着祭坛,留下竹简刻写的命书。
斑驳的字迹,刮去的坑洼,一份一份平静的放在墙里,堆砌成了整座山宏伟稳固的基座。
他开始思考,无心理会自己的职责。
祭坛变得污浊不堪,有石头拦住走入祭坛的路,再没有人用祈愿打扰他。
山里的气息变了,日月新天。
恐怕再也没有人记得山里有一座祭坛,需要一位司净。
稳固的山,变得摇摇欲坠,他能够感受到稀薄的信仰,随着人们的淡忘,曾经不可撼动的规矩,好像也不成了规矩。
直到平静烛火,久违随着孤魂到来而跳跃。
有人来了。
“冒昧打扰,我想了很多办法,只能来到祭坛,希望能够寻求您的帮助。”
这恐怕是他遇见过最有礼貌的人。
声音温柔郑重,虔诚得不掺一丝虚假。
他看向那个人,见对方站在石阶之上,容貌清瘦,戴着一副眼镜厚重的眼镜。
一时恍惚,他以为自己见到了苍老许多的李司净。
又在烛火跳动的微弱光亮中,分辨出这人与李司净截然不同的灵魂。
那抹灵魂并非无垢。
掩盖在纯粹的澄澈之下,沾染了逝者阴暗猩红的血,隐在深处斑驳黯淡,足以淌入石槽灌进地心,满足那些蛰伏的眼睛。
这是个罪人,有着坎坷的命。
历经过杀戮,遭受过唾弃,为了一个简单朴质的愿望,收敛了固执的灵魂,在那块石头傲慢无礼的无形庇佑下,将自己埋入山中极阴的泥土之中,豁出了一条性命,再度打开了通往祭坛的路,走到了他面前。
那个人摘下了眼镜,看向他的眼睛,神魂透着气若游丝的疲惫。
“我有一个女儿,她受到这座山的庇护,侥幸的活了下来。可是现在,她正在面对独属于她一个人的劫难,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您能不能告诉我,要用什么办法才能保住她和她的孩子?”
他听完,问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