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狭小的房间里,有一男一女。中年男人坐在餐桌边上,而少女则躺在床上。
女方拥有两对盘踞在头顶上的毛茸茸耳朵,以及一只满是毛的锐爪。任谁都能看的出她无法掩盖的怪物的姿态。
男人则毫无疑问是人类。黑色略棕的中长单单右侧剪掉了刘海,那对淡蓝色的眼睛在魔法灯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有神。
桌子上的秘烛忽明忽暗,直至完全熄灭。这让那男人的表情上渲染上了严肃。
“怎么了?”
半兽人姑娘的声音稍微有些低,里面说不出的疲惫。
“有人在占卜我们。”
男人耸了耸肩,“我准备的反占卜奇物被摧毁了。”
他并不确定对方是在占卜他们两人中的哪个,不过想来多半应该是瑞姬。
于是他补充道,“对方对半是在占卜你。”
半兽人姑娘“嗯”
了一声,“等我睡醒再说吧。”
男人挑了挑眉,不过他没有在意瑞姬的表现。毕竟这姑娘被挤在运奴隶的车厢里十几天,她来到屋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洗了个澡。
直到现在浴室里都在向外飘着热水蒸腾起的蒸汽。洗浴用香精的气味弥漫在房间里。瑞姬用干燥符文烘干沾在毛上的液滴,半干不湿的头草草梳理了一下,那姑娘就已经成了床的俘虏。
不过在男人的立场上他并不能直率地表达对对方的不满。尽管他完全不认为这个时候睡觉是一个好时机,但他无法指责对方。
瑞姬·怀恩特,和他一样都是教团的司祭。这一次的计划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完成的。
正因此,男人不仅没有责备瑞姬的行为,甚至还要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他的名字是约伯,和这片地下城里大部分的人一个样子,没有显赫的先祖或是能夸耀的姓氏。除了他工作上的老板,没有陌生人会在乎他到底出身哪个街道的孤儿窝——地下城的普通人都是这样。
约伯重新准备了反占卜的秘文硬币,虽然效果比起秘烛要差上不少,但这总比没有要好。
倒不是担心瑞姬这女人的安全,他更多的是担心追着这女人来的那些鼻子灵敏的猎犬。
瑞姬是怀恩特子爵的唯一继承人,地上的贵族们找到占卜师对她进行占卜倒也不是预料之外的事。
如果有更好的办法,约伯也不会考虑把瑞姬弄到这里来。他无疑知道这女人是个身份敏感的烫手山芋,但为了教团的计划,至少需要四位司祭,有足够资质的人越多越好。
约伯将准备好的魔物的血倒在硬币上,重新在桌子上绘出一枚纹章,念诵巫咒,简单地对这个房间做了误导占卜的结界。
好的反占卜并不是让对方占卜不到信息,占卜不到信息同样也是在给敌人提供信息。无意义的信息才是反占卜的精髓。
不过说归说,约伯本人也并不擅长占卜,就算整个教团都没有这样的人。约伯也只不过是根据现有的知识和手段有限度地做些事情罢了。
总比什么都没做要来的好。
“喂,等睡醒了记得换地方,哪怕就是这栋楼换个房间也行,钱你有的吧?”
约伯把一袋钱袋放到餐桌上,钱币互相碰撞着出悦耳的声响。
……没人不喜欢钱。
约伯瞥到瑞姬睡觉的侧脸,她头顶的耳朵一转一转的,即使是睡着了也在工作着。
“也许她这样的大小姐真的对钱谈不上多喜欢吧,钱也不是只能带来好事。”
约伯无所谓地推门走出房间,他向房间门口守候着的四名教徒做了吩咐:“你们要保护好瑞姬小姐,确保她的状况万无一失。她醒来之后你们听从她的指示即可。”
“是,司教大人。”
守候在房间门口的教徒们向约伯回答道,他们并没有像凯尔领的贵族或者骑士那样报以整齐的礼节性的动作,他们不曾接受过那样的教育,可每一位都绷紧了身体。
约伯转过身,背对着教徒们,不置可否地轻笑了声。随后迈开步子,向着用以在楼层之间移动的“楼箱”
走了过去。
瑞姬额头上的两对耳朵灵巧地转了两圈,等到约伯乘坐的楼厢出震动般的响声之后,她才半眯着睁开了左眼。
“按那男人所说…圣诞仪式……我的能力是必要的…吗?”
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腕上,她很习惯于这种右爪胳膊垫在笔直伸出去的右手下面,侧躺着的睡姿。同时拥有过于粗壮和毛茸茸的右爪与纤细的左臂让她采用这样的睡姿更为轻松些。
疲惫的眼帘重新阖上,瑞姬·怀恩特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摆脱怀恩特子爵的追捕让她身心俱疲,故意混在奴隶之间才让她勉强来到了凯尔领。
她相信自己逃到凯尔领的故事绝对是她这辈子经历了最惊心动魄的事儿了,直到现在,她都听得到激昂的血液在身体里回荡的响声。
尽管她已经劳累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