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面前的阶梯席,那里有一排一排层层叠叠的目光。
我又低下头,看了看身边的那双眼睛。
殷茵偷偷看着我,眼睛里游动着一种隐隐的期待。
我翘起腿,将身体向沙里靠了靠,让自己陷在一团柔软之中。
“今天我想聊的话题是“阳痿”
。”
这个词被我扔出来之后,阶梯席中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大家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黎星然在旁边瞪起大眼睛,然后在两秒钟之后“噗嗤”
笑出了声。
韩钊拿起话筒:“左先生不会真的要卖药吧?”
场下响起稀稀落落的笑声,我也笑了笑。
“这是个男人们很不情愿提起的词汇。我们习惯于把性能力与尊严摞在一起,这是父权社会对男人们规训。在这一点上,调教圈尤甚。就我的经验而言,喜欢这个圈子的人,几乎都有着旺盛的性欲。家常小菜吃腻了,就想吃些山珍海味;山珍海味吃腻了,就想来点猎奇珍馐。我们不断探索着、满足着自己的欲望,等到缓过神儿的时候,脚就已经踏进来了。”
“不过我们也不是总能称心如意。过了岁数,激素水平和心肺功能都不复从前,总会有个肚子饱眼不饱的时候。于是就偷偷吞颗药,把光着屁股的床伴一捆一吊,一边玩着花样一边低头瞥着胯下的那根东西,焦急的等着它重振雄风。然后当它再次昂扬抬头的时候,偷偷松口气。”
“很抱歉,我今天的话题是围绕着男主人们的。在场的几位女主就权当我在吐象牙好了。我不打算兼顾所有人,因为我是个男人,我远远还不够格在女主们面前卖弄调教男奴们的心得。”
“没关系。”
远处,一个笑盈盈的女人声音传过来。灯光的照耀下我看不清是谁,与此同时响起来的还有另外几个女主的笑声。
“男人会走到三十岁,然后是四十岁,五十岁,六十岁。那根鸡巴的坚硬程度,和蓝色小药片会联系的越来越深,与自尊心的连接则会越来越浅,人是很容易麻木的生物。正如我们对待身下的女人,我们很容易腻。”
“是的,所以我们换一个就好了。我们为什么要在乎她们的感受呢?她们下床下的慢了,我们还可以向她们的屁股踢一脚。她们不敢做声,她们不敢嘲笑我们软塌塌的那根东西,也不敢露出怨怼,因为她们会担心自己会失去再爬上床来的机会。”
“她们有求于我们,对么?钱或者鸡巴。除非你的钱没了,或者你的鸡巴软了,你所能给她的东西没了,主奴关系也即不复存在了。如果我们的调教就是这么简单的东西,那么就像孙先生说过的那样,一场游戏而已,它结束了。”
“我所认知的调教,不是这种东西。奴、宠和畜,这是调教圈常用的分类。
而令我感到庆幸的是,这个圈子潜伏于主流之下,是属于小众的文化。而小众文化的好处就是,没有人是真正的权威。”
说到这里,我向孙天明看了一眼。他也在看我,面无表情。
“我现在坐在这里,就是在抢夺属于权威的话语权。话语权即是解释权,是构架文化价值的权力。在话语权上,如果你不抢,它就是别人的。当你的敌人建立了权威,那么你再不情愿也无济于事。”
“所以我想说,奴、宠和畜,根本不需要分类。因为人比“物”
、比“兽”
更加珍贵。我们可以奴役机器,可以驱使动物,却无法从中获得快感,那是因为奴役人、支配人,才代表着权力。大家应该都记得那句话吧?权力即是最好的春药。”
“可是当我们通过调教,奴役人,将“人”
物化的时候,即是在贬低“人”
的价值。当我们的调教一次次强调“主奴”
“主宠”
的时候,即是在把方法凌驾于目的之上。这在我看来是最大的浪费。”
虽然使用了一些哲学性式的词汇,但我认为这不会削弱我演讲内容的力量。
这些调教圈的核心玩家,大多数都有着令人欣羡的教育背景,他们的认知和理解力可以轻松支撑起他们对这些内容的聆听。
“将人调教成人,而不是将人调教成物;向上走,而不是向下走,这即是我的调教哲学。当你以人的身份面对人,你就会现,自己不会再畏惧阳痿。”
“我讲完了。”
会场里安静了很久。
或许是因为我话题的结尾有些过于留白,又或许是讲述的东西对国内调教圈而言太离经叛道。
不过我不在乎结果,韩钊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做完了。
韩钊刚想继续扮演他的齿轮,孙天明却率先举起了话筒。
“韩先生,现在的环节我可以继续提问吧?”
“是的。”
韩钊说。
孙天明干脆利落地转向我:“左先生讲的非常精彩。我听懂了你最后的暗喻,以这么粗俗的措辞来包装内容,实在是用心良苦。”
我没有开口,因为孙天明并没有提出问题。韩钊趁机问道:“他包装了什么?如果孙先生听懂了,可以帮我们解读一下。”
“左先生的意思是,肉体与肉欲乃是兽性。而人面对人,便可以挥人性乃至神性。后者可以越前者,所以阳痿所代表的东西不再会是问题。这是以韦伯为基础的哲学认识。左先生,我解读的对么?”
我耸耸肩:“每个人都可以有不同的解读。我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该怎么理解是私人的事情。”
“我认为左先生的调教哲学,太过理想化。”
孙天明毫不客气的说道。
我看了看韩钊,他在沉默。我知道,他希望我能够正面应战。
于是我看着孙天明:“孙先生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