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突然变得粘稠起来。
陈参蹲在芦苇丛中,指尖摩挲着钩镰枪的锋刃。这柄特制长枪在夜色里泛着青芒,七寸处的倒钩还沾着尚未结痂的血痕。
戌时三刻,当刘守文领兵出城后,陈参带着八百效节军出县城南门,乘排阀逆流而上,至清池城西,偷袭了那里的粮仓,一把火烧了粮仓后未做任何耽搁,迅领兵退到此处潜伏。
因为他曾是义昌军都尉,非常清楚沧州的军需部署,所以也就知晓清池城西的那座粮仓。
听着远处渐近的溃逃声,陈参想起两个时辰前与冯晖的争执。
“为何非要用钩镰?”
当时,冯晖正用陈参酒壶里的沧酒擦拭铁面,獠牙在火把下滴着酒液:“换做是我,只用长刀或是步槊,岂不痛快?你当他们是麦秆呀!”
陈参夺过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我知晓那里,烂泥没到脚踝,只用长刀和步槊多有不便。”
说着,他伸出手中的钩镰枪,笑道:“此兵器却不同,只需轻轻来这么一下。。。”
此刻,烂泥正漫过士卒们的胫甲。
陈参透过芦苇缝隙望去,八百效节军呈雁翅状潜伏,两百钩镰手在前,三百持弩的跳荡兵与三百刀盾兵位居其后,潮气弥漫在每名军卒的甲胄上,凝成无数的水珠。
当这些水珠汇线坠落的瞬间,芦苇突然剧烈晃动起来,近三千溃兵奔逃的脚步声震得泥浆泛起涟漪。
比预想的多出不少!
陈参转头看向身后的八百士卒,深吸一口气,重新将抬起的上半身藏进了如雪的芦苇花下。
“节帅,小心!”
溃兵中,掌旗牙将在前探路,声音嘶哑地劈开芦苇,旗面上“义昌”
二字的金线早被大火星烧得卷曲。
泥沼难行,刘守文不得不下马,孙鹤紧跟其后,下半身的甲衣已经被燎去大半,背甲开裂,有血渗出内衬,之前肩窝的伤处也在流着黑血。
陈参鼻腔钻进焦臭味,他缓缓抬手,看着那名牙将的靴子陷入泥沼,深及脚踝时,他将手掌猛地压下。
“咚…咚…咚!”
随着牛皮大鼓在芦苇荡深处擂响,惊起的水鸟遮蔽了残月。
第一阵钩镰手伏地滚进溃兵前锋,特制的短柄钩镰贴地横扫,冲在最前的义昌军卒被砍断腿骨,惨嚎地栽进泥潭之中,将后方涌来的步卒绊成滚地葫芦。
这不是战场常见的招式,真的很像农夫收割熟透的麦秆,锋刃割开靴子的闷响混着胫骨断裂的脆声,一排排溃兵如被镰刀划过的芦苇般齐刷刷倒下去。
陈参的钩镰枪精准咬住那名牙将的脚筋,力回拽时,对方膝盖骨脱臼的"
咔嗒"
声清晰可闻。
“咚咚!”
鼓声再起,弩箭从倒伏的芦苇中激射而出,射向那些在泥潭里试图爬起来的军卒,垂死的野兽最危险,必须彻底杀死。
牙将的惨叫声卡在喉头,一支弩箭正钉入他大张的嘴里,箭尾白羽与牙齿相击,出临死前最后的轻响。
“咚咚咚…”
不等义昌军做出应对,第三通鼓声急促而至。
第一阵的钩镰手闻讯后撤,第二阵的持弩跳荡兵立刻挂弩弓,以十人一组抛出缠满铁蒺藜的绊马索,不是横拉,而是斜插进溃兵队列,三十条血胡同瞬间绽开,那些侥幸逃过钩镰枪的军卒被铁蒺藜带走大片血肉与残肢断臂。